第(1/3)页 “滑雪去么?”拓跋焱一脚踏起盾牌,反手潇洒地将那盾牌背在身后。 肖山始终带着些许警惕,暮秋节这一天里,拓跋焱对陆影展开了平生至为热烈的追求。虽然今天出门前,陆影再三叮嘱肖山,禁止将凡人当场开膛破肚,或是召唤行雷劈死,肖山勉强忍下来了,却依旧非常、非常的不高兴。 陆影嘴角带着笑,说:“不去。” “我不是铁勒人。”拓跋焱说,“不过可以试试,保证不会摔倒。” 拓跋焱给肖山买了好几次吃的,想把他暂时打发到一边去,但每次都事与愿违,肖山很快就回来了,更盯着拓跋焱看。 两人在长安初初结识,拓跋焱只以为肖山是陈星的弟弟,抑或干儿子之类的,交情也不深,更不会说鲜卑语,只能用汉语交流,话还说得很少,也未曾察觉出肖山若有若无的敌意来。 “陆影。”肖山终于忍不住了,说道。 陆影看了眼肖山,若有所思,问:“你想滑雪么?” “我不。”肖山不满道,“我去找陈星了。” 陆影说:“不要去打扰他,他今天应当正忙,你还是和我们在一起吧。” 肖山深吸一口气,说:“不。” 接着肖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,不时回头,仿佛希望陆影叫住他,陆影却没有开口。 终于走了,不知为何,肖山在身边时,拓跋焱总觉得有种随时要遭到背刺的危险。 “他长大了。”陆影笑道,回头一瞥拓跋焱。 “你是不是大病初愈?”拓跋焱说,“累了吧?” 陆影点点头,拓跋焱说:“喝点东西?” 陆影对什么都是淡淡的,只是随处行走,看胡人们所做的事,偶尔眼里会收进去一点小惊讶的神色,像个因虚弱而在家中待了许多年不得出门,终于有朝一日可以出来晒晒太阳的少年。 拓跋焱看出来了,于是便朝他讲述长安的盛景、鲜卑的山、丝绸之路的行商——虽然大多都是他从旁人处听来的逸闻,毕竟被苻坚收养后,拓跋焱大部分时日都在皇宫习武、训练御林军,极少有机会出门。偶尔几次离开长安,也是跟着苻坚去御驾视察。 两人坐在长桌一侧,拓跋焱取来酒,与陆影对坐。 暮秋节的狂欢已到了另一个阶段,胡女们酒酣耳热,按着各自的爱人在长桌上、雪地上、帐篷上以及一切随处可见的地方肆意亲吻。武士则抱起放肆大笑的女孩,上山滑雪,下来之后躲到帐后,肆无忌惮地彼此交缠。热闹的赛场、酒桌前,男人女人已纷纷离开如退潮,就像散向大草原上,席地幕天,热烈求欢的野兽。 桌上一片狼藉,歪倒着打翻的酒杯,陆影眺望远处,静静坐着。 拓跋焱笑道:“听说在暮秋节的当天下雪,是很稀罕的,近五十年中,只出现了两次。一次是五年前,述律空继任那天。陛下带我们前来朝他道贺,我还只是一名寻常御林军卫。” 陆影:“你很在意你们的皇帝。” 拓跋焱想了想,叹了口气,说:“他就像我爹一般,比方说,你与肖山?他是……你的弟弟?” 陆影独自一人,带着个小孩儿,说是父子俩吧又不像,说是兄弟也不像。 “算养子。”陆影微一笑,说道,“我曾将他托付给陈星,看来这几年中,陈星对他的教导很称职,换了从前,他可不会这么安分,爪子早就到处乱抓一气了。” 肖山沉默着,坐在营地最边上,司马玮的身边。 有小孩儿过来,司马玮便用竹签从锅里挑起一点“魃糖”,递给敕勒川的孩子们。肖山叹了口气,眼望远方,司马玮于是也递给他一份糖。 肖山拈着竹签,将魃糖转来转去,说:“陆影不会答应那个凡人的,他今天为什么要和他过节?” 司马玮漫不经心地答道:“我不知道。” 肖山那坐姿简直深得项述真传,虽尚是小小少年身板,那匈奴人的修身武袍却衬得他腰身笔挺,肩腰比例完美,俊脸已隐有美男子形态,回到与陈星初见这年,他的肤色因长期雪原阳光曝晒而显得略深,表情带着少许阴郁,就像从前的项述,如同孤狼一般。 肖山说:“陆影会走吗?” 司马玮看了眼锅底剩下的一点魃糖,自己尝了尝,却因死去多年,吃不出味道。 “长了腿的东西都会走的。”司马玮答道。 肖山道:“我是说,他会离开吗?” “为何不自己问他?”司马玮反问道。 “我问了,”肖山说,“他不说,他说我还小,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。我已经长大了!” 司马玮把魃糖搜集起来,最后给了一个小孩,反手将锅扣在头上,起身道:“我们来打雪仗罢。” 肖山心情正烦,不想打,司马玮却已起身,躬身握了个雪球,朝肖山扔来,啪地打在他的脸上。 肖山:“!!!” 肖山于是马上爬起身,朝司马玮展开了反击。不一会儿,四处的孩子们涌来,哈哈大笑,加入了这场雪仗中。 长桌畔。 拓跋焱仿佛想起了记忆之中,某些略显错乱的片段。 “狼的幼崽,”陆影自言自语说,“总要学会自己出去打猎的。”说着又抬眼看着拓跋焱,眼里带着笑意,仿佛透过他,看见了很久很久以前的另一个人。 “接下来,你有什么打算?”拓跋焱说,“也跟着陈星吗?” 陆影注视拓跋焱双眸,想了很久,最后缓慢地摇了摇头。 “你眼里有种哀伤,”拓跋焱忽然说,“是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么?” 陆影忽有点惊讶,继而莞尔道:“没有,怎么这么说?” 拓跋焱抱着胳膊,一脚踏在长椅上,思考片刻,而后说:“小时候,每当我气闷的时候,陛下就会带我去做一件事,你想试试不?” “下次吧。”陆影又简单地拒绝了拓跋焱,“现在我只想安静坐一会儿。” 拓跋焱绞尽脑汁,辗转反侧地想了一宿,想出来讨好陆影的招全部失效,没辙。两人便这么对坐着,陆影看了远处片刻,目光又回到拓跋焱身上,看着他的戒指,有点出神。 “你……”拓跋焱注意到陆影的视线,于是又想出了一个新招,低头,摘下手上的镂空雕龙戒指,把它放在桌上,朝陆影推了推,又说,“你喜欢它?送给你吧。” 那是拓跋焱仅剩的一件东西了,自从被苻坚抄家入狱后,这枚戒指便成为他最后的念想。除此之外,他的一切都是苻坚给的,那些都不再重要。 陆影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。 “不,你误会了。”陆影笑道,自己的视线完全无意识,不过沉浸在回忆里罢了,但拓跋焱既然摘了下来,陆影便礼貌地拈起,看了眼。 “送你。”拓跋焱笑道,“这是我祖母传下来的。” 第(1/3)页